1、发愿拜谒北岳庙
曲阳北岳庙，曾经是历代帝王祭拜北岳恒山的福祉圣地，也承载着古代帝王祈求北方安定而风调雨顺的美好奢望。这座辉耀着千年山岳文化的五岳庙祠之一，虽然被无知的顺治皇帝废弃，但他留下的恢宏建筑和煌煌文物，是五岳文化不可多得的重要内涵。早在我大学毕业当年，这里破败的建筑和碑林中，就留下我的足迹，我从庙祠中历代碑刻，到参阅历史文献，不仅考证了古代北岳恒山在河北阜平县神仙山的历史，而且从五岳祭祀礼制方面，考证出北岳恒山从曲阳改移到山西浑源的历史过程，我的拙作在1985年一经发表，受到当时历史地理学界泰斗们的肯定，敬爱的侯仁之先生、谭其骧先生、史念海先生、陈桥驿先生，还有香港陈正祥先生，都给予肯定。而且谭其骧先生后来组织对他编著的《中国历史地图集》进行修改时，对于标注古代北岳恒山的准确位置，参阅了我的论文。而且，后来我在山西的《地名知识》杂志上发表了《再论北岳之变迁》的论文，也得到了包括山西在内的一些真正学者们的认可。
去年，曲阳县文物旅游局副局长王丽敏女士，潜心治学，编著了《北岳恒山探源》一书，出版之前，征求我的一些意见。著名古建筑学家、考古学家罗哲文先生为之做了序。该书在曲阳县举行首发式的时候，王局长邀请我出席，只是因为我另有公务，为能到场。后来，王局长亲自送书给我，令我深受感动。看到王局长著作中所附的照片，我看得出，北岳庙如今复建很有气势。早就想抽空看看。而且河北电视台《燕赵大讲堂》节目，约我主讲《河北古代的传说和历史》系列。年前，已经讲过了两个专题，节后拟讲《北岳恒山的传说和历史》以及《明代移民的传说和历史》。节目的需要，我也早该再次拜谒北岳庙。
正好，昨天上午，我和妻子到医院看望住院的亲戚，之后，我萌发谒庙的冲动，驱车上了高速公路，还我谒庙的心愿。
2、定州塔印象
从定州下了高速公路，我就直奔定州开元寺塔。前几年，到定州开会，看见正在拆建的这座中国最高的古代佛塔，心中总有些惦记，希望通过重修，恢复它不朽的雄姿，给定州古城留住一个标志性的文化载体，也使之与定州博物馆、定州府衙和贡院一并成为定州古城不灭的象征。
顺着一个破败的小胡同，费了很多周折，看见了“定州开元寺塔”的标志，但是，需要绕过围墙到了前门，封闭的大铁门外，一道破败的围墙，把寺院内与停车场隔开，买了票进入大院，看到巍峨的了敌塔，才感到确实不凡。古塔修缮的成功，恢复了古代的巍峨气势，只是院落空空，寺院建筑早已荡然。
记得，去年夏季，河北省旅游局和保定市旅游局，就曾经给我联系，准备请我出席《定州市旅游规划》的评审，后来大概是因为出现了震惊全国的电厂占地打死的腐败案件，抑或是其它原因，这个评审会一直没有举行。
我看看这开元寺内唯一幸存的中国第一高塔，巡视周边环境和旅游要素的配置，确实为这个市的旅游发展着急。这个规划非常重要。看来应该有些紧迫感了。
我虽然是旅游强县的评委专家、虽然屡屡蒙邀给各市县主管旅游县市长和旅游局长们讲课，但我从来不主动找人家上赶着出招。看看心里有数，为的是自己心里明白。
3、曲阳大理石文化
从定州南门出来，驱车直奔曲阳。道路很好，一出定州，从公路两侧的景观石料，到一座座白花花的雕塑园，自然就能感觉到曲阳大理石之乡的雪浪石故乡的气息。
可想当年，从元大都到明成祖朱棣重建北京城，曲阳的大理石雕就成为名扬华夏的石头文化标志之一。如今，这里的大理石雕刻艺术，走向世界，名播五洲。通过路边雕刻园内展示的“维纳斯”、“阿波罗”、“浴女”、“宙斯”圣母玛丽亚等一系列西方神仙造像和佛陀、罗汉、避邪、狮子的石雕作品，看得出，如今的曲阳石雕，不仅题材适应世界各国各种文化背景的国度，而且规模化生产。
千年前，我国大文豪苏轼出任定州刺史，在曲阳山里发现了一种纹饰如雪浪的雅石，供于定州府衙他的办公室，并写下了著名的《雪浪石铭》。于是，这种数亿年前形成的花岗岩，就被“文化”成一代名石，成为历代文人墨客神怡的收藏品。如今的曲阳人，不仅把雪浪石供奉到书房、厅堂里，而且采集巨大的雪浪石块，为世界各地的园林造景。如今定州到曲阳的公路沿途，摆放展陈的雪浪石此起彼伏，形成一道唯有曲阳才具备的雪浪石商品展示的文化景观。
按照路标，我看到了20世纪80年代我曾经骑自行车到过的大理石之乡羊平。这是一个开掘大理石的矿区，也是大理石雕塑基地，基地背后是著名的黄山古迹区。这里出土的宋代窖藏的石佛象，堪与山东青州出土的彩绘石佛象媲美，曾经令世界为之啧舌。
我驱车从曲阳县城的主街穿过，审视这座场景熟悉而今又陌生的城市，连我妻子，都一直用夸赞的口吻指点沿途的上千尊各类雕塑和城市风貌。
确实，如今这是一座充满富裕和雕塑商业文化的城市，一改20多年前破陋小镇的旧貌，街道不仅宽阔，而且充满了石头文化的魅力，大街两侧和道路中央的花坛中，矗立着各种艺术风格、各种题材的石雕，为城市平添了许多文化看点。而且曲阳县在城西与羊平之间，专门开辟了一座规模宏大的雕刻城，荟萃各路工艺品加工企业，造就了数以百计的大理石雕塑工厂。驱车来到雕塑城，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震撼，哇！首先是大――规模大，方圆几十万平方米，蔓延七八公里。再是多――门市多、工厂多、艺术品多、花样多、题材多、材质多，展示的样品多，门类多。
看到如此美轮美奂、琳琅满目、魅力充盈的各类雕塑，我们干脆不走了，停了车，步行一个一尊的拍照，一个展场一个门市拜年――看的欣喜，看的愉悦，看的过瘾。
一边走，我们一边讨论，我在赞许的同时，感到县城的数以千计的雕塑，似乎缺少了一些地方文化特色，缺少大型的昭彰地方文脉的标志性城市雕塑，尤其是城市雕塑中对定窑文化、大理石雕塑、北岳庙和历史文化名人的题材彰显不够。
可是仔细看看，我又有所感悟，原来曲阳人之所以在大街小巷、街头门前、花坛路边，摆放数以千计的雕刻艺术品，不仅仅是在彰显大理石文化，更多的是突出商业文化的展示功能，君不见，几乎所有雕刻作品下面，都镌刻着企业的名号。这一尊尊雕塑，不仅是为城市平添的风景，也是一座广告的丰碑。这种商业与艺术整合的大手笔，必将在艺术品的不断更新中，日益提升，最终，大浪淘沙中，那些具有永恒标志性的大题材、大作品、大文化的东西，自然如定窑的瓷器精品一样，辉耀与城市文化灵魂之中。
真的，很好！确实应该让媒体界的朋友们关注。欧阳修、沈括、韩琦等名人在河北主持工作期间，都曾经到过曲阳，苏轼当年在定州刺史任上，也很是重视定窑瓷器和雪浪石，这种文化传承，或许对当地官员的文化加值取向，产生了深远的影响。
4、北岳庙印象
曲阳北岳庙，久违了。尽管我这是至少第四次拜谒了。可是，当我的车开进曲阳北岳街，看到北岳庙的时候，故地重游，我还是感到一种震撼，不仅对这座民间俗称的“窦王殿”有一种特殊的亲切感，而且对治学和做人参悟出一些道理。
我领着妻子，逐一给他介绍每一座建筑的时代背景、每一通碑刻的内容、每一尊造像的历史和北岳文化的深厚底蕴。也讲述我青年时代考据北岳变迁的艰辛过程。讲述这座古老庙祠的许多传说和已经被世人淡忘的真实的历史。我在每一座建筑和重要的碑刻前面留影、拍照，她突然说，你讲的这些传说和历史，应该到河北电视台《大讲堂》讲一次，肯定有意思。看来，她还不知道我已经准备好的讲稿。
这次看到，北岳庙复建工程，非常成功，确实是功在当代、名传千秋的重要工程。从我这个历史地理专家视角看，这次复建修缮之后，除了修旧如旧、维护北岳庙古建筑群原始文化生态和建筑形制的基本功业之外，至少还有三大功业，体现了历史责任感和现代文物保护水准。
一是为历代重要的碑刻复建了碑亭、碑楼，采取了科学的保护措施。对于一些文物和历史价值很高的碑碣，安装了保护玻璃，对于保存这些传世的碑刻珍品，具有重要意义；而且设置了规范的文物标志，提高了文化遗产的旅游功能。
二是来对庙内的古代碑碣石刻，几乎全部采用拓片贴服的方法，不仅使得这些碑刻字迹更加清晰，便于游客阅读，而且有助于保护碑刻的石材，防止表面继续风化；
三是，创建了曲阳县博物馆，官舍虽然不大，设施和展陈手段虽然简陋，但是，在有限的空间内展陈了散落县域内的历代文物精品。多年来，该县文物部门，默默无闻地搜集整理文物遗存，把民间的一些重要古代牌匾、牌坊残件、门墩、台案、造像、祭祀器物等，妥善收藏。为历经浩劫之后的文化遗产留住一些珍贵的载体。精神可贵，功业可嘉。
另外，庙祠环境得到改善，绿化美化、配套垃圾桶、步游路、园林景观建设，初见成效。不过，有些遗憾之处，还有待按照旅游要素配置资源。其中，庙门之外莲花池前的铁艺制作的外层门围，显然与这千年庙祠的建筑格调有些风马牛。若大的庙祠内，还没有顾上为游客打造一个象样的“五谷倒场”——厕所。
还有，庙祠前面的莲花池，修建的显然有些做作，这不是规划者的失误，应该是施工者缺少古代园林艺术的知识修养，一看就知道乡下匠人所为，缺少一些古代帝王祭祀场所的文气、大气和雅气，多了一些土气、匠气、傻气。
我这个人，也许就是太过挑剔，有时候说话确实不讨人喜欢。不过也恰恰是我这份作为学者的良知和责任感，以及无欲则刚、仗义执言的好奇，赢得了旅游、文物领域和学界的肯定。该说的不说是滑头，不该说的乱说就是半吊子。前者有哲人言之为“知无不言”。后者哲人言之为“知之为知之，不知为不知，知之也。”
走在五岳庙祠之一的圣地，看着韩琦、苏轼、赵孟頫、顾炎武、周寅等文化名人祭祀北岳的碑刻，我还是想呼号，今年，中国五岳联合申请世界自然和文化遗产，不能没有曲阳北岳庙啊！不要忘记北岳恒山的祖宗的文化在这里。
我来了－北岳庙，我不是一个匆匆来去的游客，我是来感悟北岳2000年的文化灵魂，是来亲吻北岳恒山2000年文明的根。希望这文化的“根”能够再次发芽生枝，在燕赵三晋之间生成枝繁叶茂的北岳文化大树。
我很希望，我们这些文人的文化之忧，能够引起官场对北岳古代文化的关注。
【梁勇/人文学家】 |